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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結局(下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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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星現是真不知道才會問:“難道會像上次……?”

失憶之後缺失理性思維, 像個傻子?

“沒關系的叔叔。”不等陰長黎回答,他先承諾,“我和小葵會像從前一樣照顧您。”

“你就省省吧,小葵一人照顧我足矣。 ”陰長黎說著話擡頭, 天眼應該已被收走。

他再無顧忌, 對景然拱了下手, “說句心裏話, 我需得感謝帝君。先前寒棲創造機會,戚隱為小葵舍生忘死,令師徒二人感情升溫數倍。我做夢都想要這樣一個機會,沒想到您就親手送上門了。”

簡直要將景然氣死, 擡臂顫顫指向他:“陰長黎, 快, 殺了本君的分|身, 速度來天界, 本君到底看一看, 你如何能從本君手中再一次將項海葵搶走!”

涼透透了,帝君放棄抵抗了,孟家主心裏想。

不過也是,分|身不抵抗, 本體就能最大限度保存實力。

孟家主也決定不抵抗了,少受點兒罪。

看一眼倒地昏厥的項天晴, 眼底漫過心疼。

……

這邊項海葵的翅膀尚未破骨而出, 景然不知是反應過來了,還是感覺到了異常。

黯淡的眼眸倏地發亮, “啪”,將馭龍鞭一揮。

鞭子詭異的彎曲之後再伸長, 一剎拽住蛟龍的右後腿。

景然拽著鞭子自半空直線下落,憑借蠻力將巨龍拽下地:“想跑?!”

他這一出手,項海葵頗感詫異。

被牽制住之後,他的氣勢反而更盛了。

“看樣子他放棄了分|身,決定專註你這邊。”朱雀的神通被他過於剛猛的一鞭抽斷了,“判斷形勢過後,直接決定舍去兩成修為,以免遭受更大的損失,說起舒羅赫這個男人……”

論修為不是第一,論頭腦不是第一,論魄力不是第一,論狠毒不是第一,論奸詐不是第一。

但將所有綜合,找不出第二個。

不用朱雀解釋,項海葵從來都沒小瞧過他,都他媽搞的像組團打BOSS一樣了,自己能不能逃的走還是個未知數。

然而景然落地之後,動作又僵住,似乎再被分了心。

……

“帝君就這樣放棄了?”他想趕緊毀掉分|身,陰長黎豈會遂他的願,“您肯定也瞧出來了,我身受重傷,內丹損壞,其實沒幾分修為了,您和孟家主聯手,未必拿不下我。”

白星現提了口氣,忍不住眼眶微紅。

孟家主眼睛亮了,內丹損壞?

但景然不為所動。

陰長黎繼續:“帝君難道一點也不好奇,不是您的人,不是寒棲的人,天下間誰能將我重創到這種程度?”

即將抽出神識回歸本體的景然微怔。

陰長黎並不是休眠初醒之時,這段日子他的修為至少恢覆了九成。

“誰幹的?”

陰長黎的修為不是最頂尖,但他逃命的本事絕對是天下第一。

在他們的世界裏,竟有這樣的絕頂高手存在?

“是……”陰長黎知道項海葵在他情況不明時,不會將此事告訴景然,“是帝君的一個老熟人。”

景然想不出:“誰?”

陰長黎突地笑了:“不重要了,它已被我誅殺。”

他不準備將此事告訴景然。

盡管得知被魔靈耍的團團轉,會動搖景然的心境。

可被耍的不只他一個,還有前幾代帝君,這個大笑話傳出去,對白星現的將來沒好處。

也難保景然激憤之下,爆發出更強的潛能。

說這些不過是拖延片刻,給項海葵喘息的機會。

……

而項海葵抓準了這個機會,迅速變回人身。

她那纖細的腳踝,連龍身時的腳趾甲尖尖都比不上,馭龍鞭瞬時圈了個空。

她跳出鉗制,地上一滾,一手抓起劍匣甩上後背,一手提劍朝他胸口刺去!

劍身上盤著的蛟龍活了過來,張開血盆大口,噴湧出無盡狂意,化為氣浪沖擊而出!

景然僅是遲鈍了下,就險些被她的劍氣所傷。

他已被劍氣鎖定,無法瞬閃,便迎著氣浪擊出一掌。

奪目金光迸發,雖將氣浪沖散,但他裸|露在外的皮膚,仍被碎裂的劍氣碎片劃出幾條深淺不一的血痕。

“出手便下殺手?”景然幾乎紅了眼睛,“項海葵,你就這麽恨我嗎?”

“我並非下殺手,是盡全力。”項海葵有一說一,“實力擺在眼前,我有資格對你手下留情嗎?”

項海葵再是一劍刺出,劃出一道弧,劍氣便不再走直線。

隨後又是一劍。

短短一瞬息,她挑出上百劍,每次弧度皆不相同。

這是她師父傳授的劍招,有個挺土的名字,百花齊放。

百道劍氣在一瞬間完成,遠遠望去,若一朵碩大的花朵於空中完美綻放。

隨後像食人花一般,吞向景然的頭顱!

宮內護衛懂劍的人不驚訝是不可能的,輕劍出這招不難,重劍想達到這種速度,一招過罷,手臂經脈都得爆幾條。

景然足下一點飛出金蓮臺:“收!”

只見金蓮花瓣倏地縮小合攏,將劍氣和項海葵一並吞噬。

他知道這金蓮廢了,擋不住天狂兇猛的劍氣。

但沒辦法,他得抽個空自爆分|身。

落地後,分|身的傷害傳遞回本體,鮮血從他嘴角湧了出來。

“帝君……”獨孤凝上前。

“退下!”景然寒聲道,“王宮不需要你們,都去摘星宮外等著陰長黎!”

指望他們將陰長黎這顆內心消耗幹凈是不可能的,“至少讓他抵達王宮時,法力減少一半。”

“是!”

部署完畢之後,景然看向金蓮。

項海葵應是又化了蛟龍,正拿龍角嘭嘭撞擊蓮花瓣。

景然眼底堆積滿重重烏雲:“項海葵,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……”

“轟”的一聲,金蓮破開一個大洞,蛟龍飛了出來,龍角直噴血,“是我之前說的還不夠清楚嗎?!”

景然抿著唇,緊緊攥著馭龍鞭。

他起殺心了。

“我可以不要陣盤,我也能夠一敗塗地,但今日,我絕對不會讓陰長黎從我面前將你帶走。”

寧願殺了她!

項海葵卻道:“不會的,你永遠看不到這一幕。因為我不用他來王宮接我,我自己逃的走!”

說著要逃走,可蛟龍卻來了個漂亮的甩尾,龍尾朝他面門扇去。

未曾靠近他,便被他的馭龍鞭綁住尾巴。

太好了。

項海葵是故意將尾巴送上門的。

不然被拽住腳那就麻煩了。

“朱姨,咱們起飛了!”

蛟龍斜飛沖天,馭龍鞭被拽直了之後,她狂吼一聲,周身鱗片飛旋而出。

密密麻麻鋒利的鱗片匯聚成一柄巨大的劍。

遠遠望過去,像是一柄烏黑的銅錢劍。

劍氣攪動的天色驚變,景然看出來了,這是她破釜沈舟的最後一招。

擋下這一招,她便會虛弱下去。

景然正準備設下保護罩,卻瞳孔一縮,吃驚的看著那柄巨型鱗片劍斬下之處,竟是蛟龍自己的尾巴!

嘭……!

蛟龍斷尾!

斷掉的那截尾巴還被馭龍鞭綁著,鞭子早被斜著撐直,由慣性朝景然回彈。

景然自己的鞭子,防護罩擋都擋不住,更可怕的是那尾巴倏地化劍,趁著這股力紮進了他的腹部!

項海葵斜飛的角度,起初瞄準的仍是他的心臟。

若不是他反應夠快,便再一次被她傷了心脈!

項海葵不失望,能紮中他已經很不錯了。

至少她不是像上次一樣,憑借出賣色相,憑借抱著他的身體才能完成一劍雙殺。

眾目睽睽之下,堂堂正正給了他一劍!

劍氣在體內亂竄,景然擡頭,紅著一雙眼:“你這個瘋子!”

嘩……!

“我來你擋不住,我走,你一樣攔不住!”項海葵已經蓄力完成,生出超出龍身數倍的龐大雙翅,來了一個真正的一飛沖天。

這是景然追不上的速度,更遑論其他天族人。

她很快飛離了王宮,抵達天井。

這雙星光般閃耀的翅膀,是她特意挑選的。

蛟龍身體是黑色的,黑夜裏不太明顯,現如今整個王都,都能看到這雙翅膀。

臨走前,她回頭一喝!

龍吟滾滾,那些一路飛來,流散於空中的劍氣,滾雪球一般,凝結成一柄光劍。

光劍與她背道而馳,與空氣摩擦出烈火,指向聞天宮門。

一路眾多阻攔,卻紛紛被劍氣擊飛,無一能將天狂劍氣攔下。

“轟”,光劍最終紮在聞天宮門的匾額上。

不輸當年劍皇戚隱的氣魄。

這一次,項海葵沒將劍紮進景然的心臟裏,只將他的驕傲和臉面打碎,釘在了恥辱柱上。

“舒羅赫,從此你我恩仇兩消,井水不犯河水,我這個異鄉人不會再主動參與你們之間的爭鬥,你也不要再來惹我,否則後果自負!”

……

“帝君……”

獨孤凝見他站著很久不動,法袍已被腹部流出的血給染紅了,猶豫著想要上前。

侍女們全躲著,無人敢靠近。

景然拔出腹部的劍,那劍化為了一蓬血,從他指縫流淌。

是蛟龍斷掉的尾巴,蛟龍是人變的,而人沒有尾巴,所以只是刮掉了她一層皮肉。

他看著鮮血從指縫流淌,自己的身形慢慢發生變化。

墨色的長發漸漸變白,冷硬的五官也逐漸精致柔和。

這是舒羅赫原本的天族人模樣。

從此世間再無景然。

項海葵從天井下墜,像是墜入了無底洞。

不知墜了多久,忽然聽見一個聲音:“小葵?”

項海葵一楞:“你在哪兒?”

黑暗中,她的手被抓住。

她伸手一摸,身邊的確是個人。

“沒等我去接你,你便逃出來了。”陰長黎有些不敢相信,“怎麽逃的?身體……”

“我沒事,朱雀前輩的翅膀很厲害。”項海葵抓緊了他的手。

“沒事了。”陰長黎安慰她。

幸好他這只是內丹化形,不然骨頭都要被她捏斷。

項海葵許久不說話。

天井內陰長黎看不見她的表情:“小葵?”

項海葵煩躁:“聽見了,有話趕緊交代。別像上次一樣突然被縫了嘴,說不出話,只能在我手心寫字。這裏烏漆墨黑的,我可看不見。”

“你在生氣?”陰長黎有些怔忪,“氣我給了你假的咒語,還是氣我來遲了?”

“我……”項海葵一時語塞。

她是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。

朱雀借完神通之後,那縷神念便消散了。

但不用朱雀說,她也明白他的狀況有多差勁兒。

尾巴被砍斷,雖沒令她折損骨頭,可她自左後肩到右邊屁股之間,多出一道恐怖的傷口,深可見骨。

雖被她封住了,不再流血。

可他無法察覺她身體的狀態,甚至連血腥味都嗅不到。

她心裏有些難受,盡管朱雀說他這顆內丹已是保不住了,才會拿出來用。

但她清楚一貫謹慎的他會落得這般地步,與她脫不開關系。

不過,這也不是重點。

她就是難受。

心裏悶沈沈的,比後背的傷口還要令她難受。

卻又說出個所以然。

“血前輩沒事吧?”項海葵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問。

“合道有望。”陰長黎挑好的講。

一聽這話,項海葵放心多了。

兩人是在一起的,他失去內丹法力全無,血修羅頂用就成。

“那你們何時出來?”

項海葵不問噩夢之獄發生了什麽,陰長黎便不說:“看血修羅的了,他合道之日,便是我二人出來之時。”

確實有一些話要交代,“小葵,這些陣盤你收好,在我出來之前莫要交給任何人。”

項海葵點頭:“我明白。”

他出來之前,不能將山海大佬放出來,管不住。

“不行。”陰長黎又改了主意,“你先將戚隱放出來。”

不然他不放心她的安全。

“我師父……”

“我現在也沒辦法分辨是哪個陣盤,你讓小白帶你去萬骨窟,讓戚隱自己分辨。他出來之後得先養傷,沒個二三十年,連從前的一半狀態都恢覆不了,你只需在他身邊陪著。有你這個拖油瓶在,他不會太沖動妄為的。”

“好。”感覺有些難,但項海葵也想師父早些重見天日,“還有呢。”

“沒有了。”

項海葵詫異:“就這?”

上次交代她做事,事無巨細,長篇大論。

“今時不同往日。”陰長黎微微笑,“即使我不安排,你也知道我的想法,明白該怎樣做。”

項海葵:……

是這樣。

“求你了,還是多交代幾句吧。”項海葵搖了搖他的手臂,“我懶得動腦筋啊,思來想太累了。我不掙紮了,比起做決策的老板,我更喜歡打工。”

陰長黎開懷大笑:“可我真沒什麽交代你了,倒是有一件新鮮事兒說給你聽。”

“嗯?”

“在你的故鄉其實存在不少修道者,文明水平遠遠超過我們這處小世界。”

項海葵震驚:“真的假的?”

“應該是真的。”陰長黎沒有提他們可能會來接聽的事情。

這只是魔靈的猜測。

萬一沒有來,反倒會令她失望。

提前和她交代一聲,是怕他們真的來了,她會起疑心,以為是帝君在搞鬼。

想到她會走,陰長黎抓緊她的手:“小葵,我突然想起來,確實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你。”

項海葵忙道:“你說。”

“在血修羅合道之前,我們會在夢境之中游蕩,我又沒有法力,很容易迷失……”

“什麽意思?”超出理解範疇了,項海葵聽不懂。

“一句話解釋不清,如同漂泊於大海,需要一個……”

“燈塔?”

“是的,倘若有人經常在做夢時夢到我,便是一個指引。”陰長黎是在說謊話。

他發現這謊話不易說,赧然的厲害。

虧得黑暗之中她瞧不見。

“行。”項海葵不疑有詐,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她睡覺前將他的名字念上一萬遍,不信夢不到他。

陰長黎怔楞過罷,得寸進尺:“那在我回來之前,除我之外,你心裏不許去想其他人。”

項海葵終於琢磨過來味兒了。

得不到任何回應,陰長黎暗暗失落,正想說自己是開玩笑的。

她卻答應下來:“行,我等你回來。”

陰長黎捏緊了她的手指,立刻朝她望過去。

恨只恨視線黑暗,只隱隱有個輪廓,窺不見她的表情。

“多久都等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我一定會回來,哪怕死了,轉世也會回來找你。”

項海葵不吭聲,一直等到他快要消失時,才將他的手拉來身前,用手指在他手心裏寫字。

上次他休眠消失之前,他在她手心裏寫下的最後兩個字是,“等我”。

這回她也在他手心寫下兩個字,“等你”。

內丹法力耗盡以後,陰長黎在噩夢之獄裏醒來。

準確來說,噩夢之獄已經崩塌了,他此時身處於夢境虛空中。

只不過崩塌之前,他拿出了小黑球宮殿。

小黑球徹底閉合成為密封艙,能夠抵禦虛空黑暗物質的侵蝕。

血修羅抱著劍站在大廳裏,盯著案臺後坐著的陰長黎。

知道他意識清醒了,卻仍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。

隨後懶洋洋的身體前傾,手肘擱在桌面上,看著自己手掌心,慢慢牽動唇角。

血修羅沒好氣地說:“看樣子你出去一趟收獲頗豐,爛攤子全丟給我了。”

陰長黎不語,收回手,虛弱的趴在桌面上。

失去內丹,撐不住傷勢,他難以維持人形,慢慢恢覆成妖身,蜷縮成一團,周身也開始結冰,這是他自保的方式。

“你先別啊。”血修羅沖上前,“好歹告訴我要往哪個方向努力吧!”

關於世界的疑惑他念念不忘,想不通,如何合道?

小黑蛇擡了擡頭:“世界是真是假,是虛是實,對你有什麽影響?”

“你爬上世界之巔了?”

“站在巔峰上的人都不愁天會塌下來,你在愁什麽?”

三連問,問的血修羅啞口無言。

他抱著劍蹲下來,平視蛇目:“不是愁,我修夢劍嘛,好奇。”

小黑蛇吐信子:“你不是好奇,是吃飽了撐的。”

血修羅:……“然而合道艱難,不都要經歷一番頓悟,大徹大悟,方可撥開雲霧見青天……”

話未說完便被打斷:“你聽誰說的?”

血修羅:“都是這麽說的。”

“都?至少我和寒棲不曾說過這話,我休眠睡一覺醒來就成功合道了,寒棲彈個琴,談至興致高昂處也合道了。”

血修羅:……

“所以合道訣竅第一點,不要道聽途說,人雲亦雲,像個傻子一樣。”

小黑蛇逐漸冰封,聲音也越來越淡。

“師父,塵埃落定了。”星奴語氣中遮不住的喜悅。

意料之中,寒棲重新坐下,望著上方遮住月光的雲層:“才剛剛開始。”

一個新的開始。

“也好,換種平和的方式,慢慢過渡吧。”寒棲撥了下琴弦。

“師父您這算是認輸了?”星奴大著膽子問。

寒棲沈默:“任何和平都是暫時的,無非是時間長短罷了。我輸給長黎兄沒什麽,只要我們選定的這條路,我人族能從中穩定獲得利益即可。”

他佩服舒羅耶和陰長黎的境界,但他沒有這樣的境界。

也不稀罕。

人各有志,即使真是出於好勝心和欲望,他也要讓人族成為霸主。

他重新站隊,只是選擇了一條更簡單更有利的路罷了。

相信陰長黎也明白。

山海族多少年才能出一個“陰長黎”,而人族的“寒棲”卻層出不窮。

天族山海族皆過客,人族必定立於巔峰。

“長遠來看,我終究是贏家。”

項海葵去萬骨窟需要白星現帶路。

白星現和路溪橋此刻身在金靈,她便往金靈飛。

等到了別院門口,瞧見白星現兩人迎面而來,項海葵將劍匣扔給他們之後,就暈過去了。

醒來時她在床上趴著,身上的衣裳換過,背後的傷也處理好了。

在房間內陪著她的人居然是項天晴。

項天晴的臉色極差,鮫人刺對她的傷害不淺,見她醒了,說道:“爹被那支箭傷了元神,不得不先閉關。”

“謝謝。”項海葵知道是她幫自己換的衣裳。

“別怕,你那兩個朋友都在門口坐著,看門狗一樣,一眨不眨盯著我。”沒有門禁,項天晴聲音提高,確保外頭兩人也能聽到,“我留在也不是為了看護你,是在等你給我一個說法。”

“我說了謝謝。”項海葵原本想要側身,挪動一下身體,疼的呲牙咧嘴,“謝謝你沒對爹下手。”

“不是這個。”項天晴起身來到床邊,“向我道歉。”

“行,對不起,這次是我連累你了。”

項天晴:“你少打岔!”

項海葵摸不著頭腦:“什麽?”

項天晴冷著臉:“關於你說你在命運線裏窺見我殺了爹這件事,不需要向我道歉嗎?”

“我說的都是我親眼看到的。”項海葵解釋。

“可你現在看清楚了,我根本不會,我寧死都不會傷害爹!”項天晴擺出“鐵證如山”的姿態。

項海葵不理睬,她又沒瞎編,實話實說而已。

憑什麽道歉,她不道歉。

項天晴道:“沒事兒,你道歉不道歉都無所謂了,反正這話在爹心裏已經動搖,我沈冤昭雪,你失敗了。”

房門外路溪橋站起了身,雙手掐腰,似乎要插嘴。

白星現拽了拽他,又將他拽坐下。

項海葵趴著不動。

項天晴認為自己終於一雪前恥,準備離開:“當然,我也要向你道歉,關於我上界的家人,對不起……但我已經死了一個哥哥。”

“項海葵,咱們就當扯平了吧。我背叛天族,往後回不去了,還得待在父親身邊,繼續和你做姐妹。為了不讓爹為難,我會努力與你和平共處,但我心裏非常討厭你,不會改變。”

“我也討厭你。”項海葵扭臉看向她,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
不過,確實可以放心留她在父親身邊待著了,“我稍後就會走,應該許久都不會再出現。”

項天晴微楞。

“別誤會,我不是避開你。”

項海葵得去守著戚隱,等陰長黎回來。

“不等爹出關嗎,估計兩三日就好。”

“你想讓爹瞧見我這一身的傷?”

項天晴閉口不語了。

休養一日,翌日一早項海葵三人離開別院。

項天晴一路將他們送出城:“別誤會,外人眼裏咱們是姐妹,做的不妥當會被人說爹閑話。”

“照顧好爹。”

“我何時照顧得差了?”

項海葵想想也是。

景然那句話說的有道理,父親會待項天晴比親生的還好,那也是人家項天晴自己憑本事掙來的。

……

沒有小黑球,但寒棲的黑白棋子尚未還回去,三人很快抵達了萬骨窟。

路過鬣狗山谷的時候,項海葵向下看了一眼,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戚隱從萬骨窟走出來,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,站在窟外半響沒動。

項海葵挽住他的手臂:“怎麽,住久了舍不得啦?”

戚隱揉揉她的丸子頭:“師父只是覺得不太真實。”

他被囚禁多少年了,春去秋來,草木榮枯,頭頂永遠都是同一片天空。

直到十幾年前,陰長黎帶了一個人族的小姑娘來。

那小姑娘膝蓋很軟,說跪就跪,直言自己不想死,求他救命。

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,分明沒有半分對死亡的畏懼。

戚隱正失神,手臂霍然一痛。

低頭一瞧,是項海葵咬了他一口:“你幹嘛呢?”

他說他沒有真實感,項海葵想掐他一把,問他疼不疼。

但師父的肌肉和石頭似的,她掐不動,便下嘴咬一口。

旋即後悔的不行,幹嘔起來:“師父,您有多少年沒洗澡了,好臭啊!”

戚隱哈哈大笑。

……

隨後,項海葵跟隨戚隱尋到山海族現在的大本營,便在這裏住下。

白星現在她傷勢覆原之後,便帶著路溪橋出去辦事兒了——項海葵奪回來的那些寶物,他們要去歸還給各族。

項海葵則盯緊戚隱,生怕他跑出去和人打架。

他若閉關,項海葵便將大半時間拿來睡覺,睡之前不停在腦海裏數數。

一條小黑蛇游過去了,兩條小黑蛇游過去了,三條小黑蛇游過去了……

雖覺得那什麽“睡覺招魂大法”是老板騙她的,仍然照辦。

萬一是真的呢。

她不願意冒任何風險。

……

如此過去七年。

“七年了,叔叔依然沒有任何消息。”每年項海葵過生日,白星現兩人再忙碌都會回來。

“等唄。”項海葵已經等出了耐性。

路溪橋從山外回來:“葵姐,山門口有人找你,被攔下了。”

項海葵一楞:“找我?”

“說是你的同鄉。”路溪橋比劃了下那人的容貌。

“我的同鄉?”項海葵更訝異了。

她立馬從棲身的大石頭上跳下來,往山門走去。

路溪橋問:“白哥,你不去偷看嗎?”

白星現納悶:“為何要偷看?”

路溪橋使眼色:“一個特別英俊的男人,說他找了葵姐很久了,搞不好又一個老情人。”

叔叔不在,那還得了。

白星現:“走!”

……

項海葵趕至山門,瞧見法陣中央立著一名紫衣男子。

修為與自己相差無幾,但氣度不凡。

他懷裏抱著一把琴,目光冷淡,對催動陣法的長老道:“我說過了,我的身份不便告知,且我也不曾踏入你們的領地,何必如此咄咄逼人?”

項海葵搜索意識海,確定自己不認識他:“閣下是……?”

紫衣男子尋聲望來:“項海葵,項姑娘?”

項海葵點頭:“是我。”

紫衣男子收了琴,朝她微微拱手,傳音道:“華夏特殊事務處理部門部長,曲宋。”

項海葵

曲宋淡淡道:“這是現代名字,建國以前,我們這個組織叫做華夏修道者聯盟。”

項海葵懵楞了半響,差點兒以為他是景然的人。

忽又想起老板之前曾提過地球也有修道者的事兒,眉峰一蹙,謹慎的看著他。

曲宋會意,扔給她一枚儲物戒。

項海葵接過手裏,神識一掃,裏面竟全是她的個人資料,包括當年在警局的口供文書。

這……!

項海葵先是相信,再是難以置信:“你們一直在找我?”

“沒錯,項姑娘被陰長黎帶走時是在警局,憑空失蹤,鬧出的動靜的不小,警局將此事遞來了我們部門,我們便開始追查。”

曲宋再度拱手,“很抱歉,我們從調查到鎖定你的位置,需要一些時間。後來發現這處世界是封閉的,與地球之間存在時間差,開辟新的通道又耗費了許多時間。於我們不到一年,但卻讓姑娘流落在外,已將近十八年了。”

項海葵拿著那枚裝滿自己資料的戒子,一時間眼眶發酸。

她的神情落入曲宋眼中:“我們已經調查過,此次牽扯出的三個人。項姑娘的父親,我已去找過他,他不願再回去。至於景然,不提了。不知姑娘是想留在這裏,還是回地球去?”

“當然是回去。”項海葵毫不遲疑,又蹙眉,“可我現在還不能走……”

曲宋遞給她一個玉牌:“姑娘是想等陰長黎吧,無妨。待姑娘想回去時,只需捏碎陣牌,一刻鐘內,我們那邊就會啟動陣法,接你回去。”

項海葵將玉牌接過手中,這次是真的驚訝了:“你們到底是幹嘛的?什麽都知道?”

曲宋的表情高深莫測:“特殊部門,部門特殊,無可奉告。”

項海葵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:“這麽神秘的嗎?”

“姑娘若有興趣,不妨加入我們?”調查案子輪不到曲宋這位部長親力親為,但要搶先一步拉攏人才,他必須親自前來,“姑娘回去之後,必定會被各方勢力招攬,想必會不勝其煩。”

原來在這等著她呢:“有沒有錢拿?”

曲宋:“有是有,但沒有其他勢力條件豐厚,畢竟我們這個組織……”

項海葵:“我加入。”

曲宋楞了楞:“不再考慮一下?或者回去之後對比一番,畢竟你還不了解……”

項海葵擺手:“那都是私人門派,跟著您混,好歹算個公務人員,對吧?”

不需要考慮。

就沖他們在不知她處境的情況下,披荊斬棘的跨世界找她,還用選嗎?

……

送走了曲宋,又過兩年。

項海葵於睡夢之中驚醒,鞋子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去。

瞧見血修羅穿一襲紅衣,頂著大太陽,盤膝坐在一處房頂上。

他時常入夢,不見光,膚色是不健康的白,有點兒像鬼,項海葵真怕他會在太陽底下蒸發掉。

果然,剛才有人敲她的門,說“神棍”回來了。

她睡意正濃,沒反應過來。

“血前輩?!”明明稱不上熟,項海葵此刻卻像見到親人一樣,“您合道啦?”

血修羅挑眉:“不合道怎麽出來?”

“真是恭喜前輩了!”項海葵抱拳,笑的見牙不見眼。

“我看是我恭喜你吧。”血修羅指了指屁股下的石屋,示意她陰長黎在內,“我喊你,你沒過來,他睡著了。”

血修羅跳下房頂,伸了個懶腰,眼底盡是疲憊,“反正人交還給你了,我任務完成,再見。”

項海葵也不留他,再次抱拳:“大恩不言謝,往後有用的著晚輩的地方,盡管吩咐。”

“我將他帶回來,於你有什麽恩?”血修羅嘖嘖嘴。

與她擦肩而過時,腳步踟躕,又退了幾步,向後仰著腰說道,“妹子,你心裏若是沒別人了,勉強把他給收了吧。”

說這話他自己都難為情,先前喊打喊殺的,勵志當陰長黎追妻路上的絆腳石,一眨眼竟變成了媒婆,“我不是為他說話,是和你相識一場,又算半個同門,為你著想才說。”

他在她肩膀按了下,“不虧。”

撂下這兩個字,便信步離去了。

“不虧……”項海葵琢磨著這兩個字。

推門進去,項海葵將劍匣豎在門邊,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。

陰長黎側躺著,除了臉色蒼白,其他瞧著都還不錯。

項海葵拉了個矮凳子在床邊坐下,托腮看他,發現他氣色還好。

大概瞌睡會傳染,且她原本就是驚醒的,此刻看著他的睡顏,居然也有些犯困,便趴在床沿上休息一下眼睛。

竟然睡著了。

恍惚察覺到危險的氣息,頓時一個激靈。

旋即,她的手被一只手掌握住。

這只手很冷,幾乎沒有溫度,頃刻間將她升騰而起的恐懼凍結。

恐懼逐漸消退,她緊繃的神經舒展。

整個人如同泡進了溫泉裏,舒服的難以言喻。

本想睜開眼睛看看他的情況,更沈重的困倦兇猛襲來。

最終決定跟著感覺走,放任自己被困意淹沒,準備再睡一會兒。

感覺到她已平靜,那只冰涼的手慢慢的想要松開,卻被她勾住了小指。

那只手僵硬了下,輕輕放下,掌心重新覆蓋她的手,如握珍寶。

等項海葵醒來的時候,她已經在床上躺著了。

扭過頭,陰長黎在她裏側面朝她側身睡著。

兩人的手還牽著,枕頭被她搶了,他枕著自己另一條手臂,烏泱泱的長發鋪滿了半張床。

項海葵的視線從他濃密的睫毛,逐漸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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